李皎
掀开被子，黑暗在我身体最温热的地方起伏，像一只猫
沉睡的信任里，腊月的土地仍然在发酵。我骑着马儿
检修我的剑柄，我立志成为这世上最浪漫的骑士：
行进间摒除的皱纹纷纷散落
我卸开优美的早晨，使它成为一个破碎的梦
我组装正午的阳光，无意间瞥见岁月的发丝，倏忽缥缈
我将在黄昏时分，收拾起你掉落的笑容
在春雷、在暴雨里，从彩虹、从晚霞中
我已经生长开来，流溢江海、遍地成熟、争相怒放的
皮肤，是
地球的皮肤。我已经生长开来
像河水盖过山谷，我的皮肤
我巨大的鲲龙之尾，出没
于波涛，包裹了大鲸的哭
我任何的皮肤摩擦
都会四溅火花
我的姑娘，你如同我遗落
在一个夏秋之交的蝉鸣和光
你在哪里升起，你在哪里沉没——
我找不到了。风尘仆仆的我，只是记得
以前你手握着一把金色的麦穗
站在门口望我，没有出声地笑
我马上流出泉水流出野草的刺，向你
合上的门撞去
啪——
别让你黑色的长发散落一根，别在
你的皮肤上，划破一道哪怕很小的伤口
不要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不要
让任何一丝风从你身旁溜走——
把你的清芬吹给别的鼻子去嗅
你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用和月亮一样的双眸
看你在溪水里的倒影。终有
一天我会来到你的村庄，解开
我行走多年的鼓鼓的包袱，一袋子
火焰的碎片发芽般，掉到你的脚边
你欣喜，我欣喜
我伸出手，你仔细看
你的气息，轻轻向我
扔出一片小小的紫色闪电之林
所有生锈的钢铁
还在生锈，所有
刨开的山洞，所有裂开的花
我都在你的跟前一一摆放整齐
从此接近蛮荒的绚丽更加轻易
熟麦地绵延着和瘦少年的身体起伏着
那些时日，漫长如钟
呼吸浓厚和黄昏灿烂都没有尽头
那些时日，短暂如虹
寒夜死寂和踽踽独行也一直没有尽头
我像在流水中漂浮着，爱和苦在其中
沉溺着，沉溺着
我还没听哥哥亲口说那年
爷爷拄着麻秆追上他，握住他的右手，严冬便呼啸而至
那些时日，积雪都盖在空旷的原野，盖在沟壑；
那些时日，阳光都打在无人的院子，打在窗格
骨头都弄丢了
也不再来找寻
月亮浸满泪水
仿佛暮雨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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