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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藏书家傅增湘及其书法述论

文章来源:网友投稿 时间:2023-07-25 13:45:05

⊙ 罗启波 刘清扬

傅增湘(1872—1949),字润沅,号沅叔,别署双鉴楼主人、藏园居士、藏园老人、清泉逸叟、长春室主人等,中国近代著名藏书家、教育家、书法家、收藏家,四川省宜宾江安县人氏。光绪二十四年(1898)进士,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1917年12月至“五四运动”前,曾入内阁任教育总长。傅增湘一生藏宋金刻本150种,4600余卷;
元刻善本数十种,3700余卷;
明清精刻本、抄本、校本更多,总数达20万卷以上,是晚清以来继陆心源皕宋楼、丁丙八千卷楼、杨氏海源阁、瞿氏铁琴铜剑楼之后的又一大家。傅增湘无论是在藏书、校书方面,还是在目录学、版本学方面,堪称一代宗主。

傅增湘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祖父傅诚,字励生,历任河北通判;
父亲世榕,字申甫,两任直隶怀安知县。其祖上都以收藏为雅好,并且精通山水书画。由于傅增湘出生在一个传承有序、人才辈出的家庭,从小就沉浸在书堆里,积累丰富,博通古今。正是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之下,外加傅增湘自身的聪慧,所以在科举考试中,傅家“一门三中”,至今仍然传为佳话。

1917年傅增湘出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在任期间,他与徐悲鸿有一段交往,后被传为佳话。他出任教育总长次年,徐悲鸿应蔡元培邀请出任北大研究会导师,徐悲鸿借此带着罗瘿公的介绍信以及自己的作品来到北京,谋求留法学习绘画的资格。傅增湘与徐悲鸿素不相识,但在面谈结束看了徐悲鸿的作品后,认为他是一个极有才华而又励志的年轻人,表示愿意帮他取得留学的名额。1918年8月在公布的第一批出国考察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徐悲鸿得知后非常不高兴,以为自己被人愚弄了,所以他还写信指责傅增湘言而无信。然而傅增湘并未怪罪这一后生,当即回复这并非是公费留学,而只是考察,并告诉他下一批留学名单中一定有他。1918年年底,第二批公费留法名单公布,傅增湘即把徐悲鸿列入其中。徐悲鸿原以为第一次没有争取名额,又曾经严词责问过傅增湘,第二批留学名额肯定再没有希望,直到名单公布后,他才敢相信这是事实,同时也认为傅增湘是真正的气量超人、爱惜人才的教育大家,因此徐悲鸿亲自前往致谢。1919年3月,徐悲鸿从上海出发,开启了他的公费留学生活,一代美术教育家因傅增湘而“诞生”。此后,在1935年徐悲鸿回国期间,他还专门到北平拜访傅增湘,并且感念傅增湘曾经的帮助,提出要为他画一幅肖像画,借此表达自己的心意。在画成之后,傅增湘还设宴致谢,席间徐悲鸿向客人们谈及往事,一时传为美谈。从此以后,凡是徐悲鸿来到北京,必会探望傅增湘,因而他们也成了挚友。徐悲鸿为傅增湘所作的画像是他肖像画中的得意之作,后来傅增湘还彩色精印了数百幅,分赠给诸友朋。由此可见徐悲鸿的成才之路实乃得益于傅增湘,或许没有傅增湘的帮助,像徐悲鸿这样的人才也不会有所作为并引领一代美术潮流。

傅增湘不仅提携徐悲鸿,他对启功的成才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傅增湘是光绪二十四年(1896)进士,当时启功的祖父毓隆是阅卷大臣。在登科及第之后,傅增湘与毓隆结识,并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民国初,启功的家族随着清政府灭亡而慢慢破落,启功与他母亲以及未出阁的姑姑一起生活,家庭十分艰难。1933年的一天,当年同榜科举的一位朋友对傅增湘提起:毓隆的孙子现在过得很差,大家给他捐款他也不要,你看能否想个办法帮一下他?傅增湘感念毓隆当年的照顾,于是他就找到了启功,并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启功回答:“我在学画。”傅增湘随即说道:“那你就给我画两把扇子吧!”启功回去马上画了两把扇子交给了傅增湘。从那段时间以后,启功就向傅增湘学习古籍善本知识,他还一直称呼傅增湘为“小爷”。

有一天傅增湘去著名学者陈垣家做客。陈垣是当时北京辅仁大学校长,在史学、版本目录学、书画鉴定方面都有很高造诣,而且与傅增湘是好朋友。傅增湘在临走时,故意将所带启功画的扇子落在陈垣家里,陈垣发现后立即打电话来告知,而傅增湘却笑着说:“您觉得启功这扇子画得怎么样?”陈垣回答:“画得很不错。”傅增湘又问:“他的诗写得如何?”回答:“很好。”接着傅增湘就直入主题:“那你看看能不能在你那里给启功安排个工作?”陈垣回答:“好,我想一下。”于是,启功通过傅增湘的帮助顺利进入了辅仁中学任国文教员。谁知,一年之后他却被别人给排挤走了,启功不好意思去找陈垣,只好又找到傅增湘想办法,傅增湘将此事转告了陈垣,陈垣随即将启功安排到了辅仁大学美术系任助教。从此以后,启功视陈垣如恩师,加上自己的勤奋,一直认真在辅仁大学教书。他从陈垣身上学到了很多版本目录学、书画鉴定学的知识,陈垣后来还将自己收藏的许多书籍都送给了启功。1938年后,启功改任辅仁大学国文系讲师,陈垣又推荐启功去故宫博物院做了兼职评审委员,从事故宫文献馆审稿及文物鉴定工作。所以启功对于中国古代书画的知识结构、鉴别眼力都是在那以后逐渐积累起来的,经过他的努力,终究成为一代宗师。在启功晚年回忆时,他还不忘记傅增湘对他的引荐以及陈垣恩师对他的帮助。

傅增湘作为一代教育家,他不仅对当时的教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而且对于后生晚辈也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若是没有这样一位提携后辈的教育工作者,恐怕近代艺坛也会损失两位健将吧!论及徐悲鸿与启功的成就,虽不能说傅增湘对他们的成就有头等之功,但也应该对他们有提携引路之劳吧!

在1949年傅增湘的葬礼上有这样一副挽联:“万家爆竹夜,坐十二重屏华堂,犹忆同观《平复帖》;
卅里杏花天,逢两三点雨寒食,不堪重上倚云亭。”这就是张伯驹平生所作最广为流传的四副挽联之一。张伯驹回想起当年,由于傅增湘的帮助,他才有机会从溥儒手中买下书法神品《平复帖》,并成为他“丛碧山房”的镇室之宝,所以他有感而发,作此联哀悼傅增湘。《平复帖》流传到清末,原本是收藏在溥伟手中,由于辛亥革命爆发,溥伟出逃,《平复帖》就辗转到了溥儒手中。溥儒是满清皇室贵族,所以家中收藏了历代以来的很多名贵字画,其中就包括陆机的《平复帖》。

在湖北的一次赈灾书画会上,张伯驹首次见到《平复帖》,他断定这是陆机《平复帖》真迹,于是心心念念地想收购下来,以免流失海外。所以他托人找到溥儒请求转让,但溥儒要价20万银元,这对于张伯驹来说根本无力收购,所以这次张伯驹未能收走这幅国宝。次年张伯驹又请张大千出面帮忙求购,愿意用6万元收藏,但是溥儒依然坚持要价20万元,所以仍未能如愿。1937年腊月二十七,张伯驹从天津到北平过年,在火车上遇到了傅增湘,傅增湘提到“溥太夫人去世了,心畲正急着用钱,《平复帖》可以……”但张伯驹说:“《平复帖》我两次相求,心畲都不肯割爱,现在正遇母丧,如果重提此事,是否有点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怕人说你乘人之危,我看不必顾虑,我去和心畲说。”张伯驹又说:“心畲急需用钱,我就先借给他1万元吧,至于《平复帖》,那就作为抵押吧。”回到北平的第二天,傅增湘就把《平复帖》抱来了。傅增湘说:“心畲葬母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但仍无力出殡。要价4万,他的意思不用抵押了,还是一次买断较为简便。”张伯驹立即先付2万元,请傅增湘送去,其余2万元分2个月付清。这时,将溥儒所藏韩干《照夜白图》转卖给日本人的白坚甫,得知溥儒急需用钱的消息,也想把《平复帖》转卖给日本人,并一口答应付款20万元,但已被傅增湘先行取来为张伯驹买断。其间傅增湘对《平复帖》题跋,把《平复帖》途经元、明、清三朝的递藏情况也交代得很清楚,同时也将民国后的流传讲得很清晰,一直题跋到张伯驹购得。从此《平复帖》被张伯驹收藏,避免了流失海外,所以傅增湘对于挽救国宝有垂世之功。

傅增湘 楷书 《独上还将》联 选自 上海书画出版社《梅斋藏书画集(中)》

谈及傅增湘书法,多因他是一代藏书宗师而书名被掩,然而傅增湘在书法上的造诣也很深,不仅在当时与张伯英、华世奎、郑孝胥并称“书法四大家”,在今天也被列入“民国书法百家之一”,由此看来傅增湘的书法也并非徒有虚名。从现今流传下来的作品来看,其题材大致可分为三种,包括信札题跋、中堂对联以及题刻。而作品书体也多以楷书、行书为主,偶有其他书体。傅增湘的楷书主要是中堂、对联、题跋形式,取法以欧阳询、柳公权为主,中间参以魏碑而成一家之法,字态端庄典雅,展现出一种新面貌。行书以信札为主要形式,以“二王”为根基,多参以碑派笔意,转折之处方中寓圆,俊秀中增加了几分豪气。

关于傅增湘书法的渊源,首推其家学。其祖父傅诚曾是河北通判,父亲傅世榕也曾任直隶淮安的知县,所以其家学对他的书法是有一定影响的。其次是青年时期跟随吴汝纶在莲池书院学习时受其影响。吴汝纶(1840—1903),字挚甫,一字挚父,安徽省桐城县人,晚清文学家、教育家,同治四年(1865)进士,授内阁中书。曾先后任曾国藩、李鸿章幕僚及深州、冀州知州,长期主讲于莲池书院,晚年被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并创办桐城学堂,与马其昶同为“桐城派”后期主要代表作家。吴汝纶当时作为曾国藩门人,曾国藩对其曾作出高度评价:“吾门人可期有成者,惟张、吴两生。”吴氏擅长写帖派行书,而傅增湘行书亦是宗“二王”法脉,如此,吴氏对傅增湘行书应当有一定的影响。在吴汝纶之前的书院院长是碑学大师张裕钊,因此莲池书院有着浓厚的书法氛围,这一批青年才俊也应该有书法造诣较高者,相互间的影响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在莲池书院这段时间,个中氛围对于傅增湘书法也有一定的影响。

傅增湘 行书 致子眉信札 选自四川美术出版社《民国书法(中)》

傅增湘作为藏书大家,与杨守敬、沈曾植、康有为是藏书同道,其书学思想有可能会受其影响,故其书作有碑派之风。傅增湘与沈曾植关系可谓至深,据傅增湘《藏园居士六十自述》记载:“在上海期间,遍交了沈曾植、杨守敬、莫棠、徐乃昌、张元济诸公,裒集古籍,千有余册,临归时,沈曾植赋诗赠行:傅侯眠山精,嗜书剧食色,顾野马群空,下簧鹰眼疾,年少诚不廉,雄成邃无匹。”[1]由此诗可以看出沈曾植对于一位后生晚辈的赞扬,而傅增湘对于一些藏书方面的校对问题,也会请沈曾植、杨守敬等人题跋,比如:“傅增湘访宏远堂主人赵估,出百二十金购得《南齐书》,展览竟夕,宋本占十之九,元补板占一,明补板无一。可谓至宝。缪荃孙、杨守敬为此书撰写题跋”。[2]“在购得《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直解》后携至上海,相示于杨守敬、沈曾植和缪荃孙,撰写题跋于书后。”[3]“后又在厂肆收得明刊本《史记集解一百三十卷》时,杨守敬见之,视同宋本,并撰长跋于卷首。”[4]“在1920年春,傅增湘南游上海,携宋刊《东莱诗集》残秩见示沈曾植,沈曾植欢喜赞叹,留置几案考订源流,并题古诗十二韵于书后。”[5]凡此种种,可见两位碑学大家与他的交往之深,同时也说明他们对傅增湘有很大的影响。沈曾植对傅增湘行书有较大的影响,沈曾植既能写碑,又善书帖,是晚清碑帖融合的书家。傅增湘行书,多具“二王”风貌,转折处刀痕明显,显然受到沈寐叟的影响。而且沈曾植曾以行书自作诗赠予傅增湘,其内容为:“频年蜀本费冥搜,忽漫辽镌得话头。误有可思期一适,慧还兼福定双修。解题已录长恩祭,山水方滋访客游。精舍龙龛聊发祝,要须龙藏助研求。”款识:“余属君求敦煌经之散出英、法者,沅叔得龙龛手鉴徐兴公所藏辽题,为辽刻者绝品异书也,既属雪堂题斋额,复要余著语,欢喜赞叹遂成此诗。寐叟。”可见沈曾植与傅增湘的交情非同一般。

傅增湘与杨守敬之间因为藏书而交往甚密。在那个以书信手札为主要交通方式的年代,每每请对方校对书目或是甄别题跋,都会有书法上的交流,长此以往,杨守敬对傅增湘的书法必然有一定的影响。除此两位碑学大师外,还有一位碑学巨擘也对傅增湘有很大的影响,那就是“尊碑抑帖”的大师康有为。傅增湘早年参与保国会,暗中给“戊戌六君子”提供方便,探讨救国之方,“六君子”被害后又为其在刊物上发报,由此断想傅增湘早期就与康有为相识。据《傅增湘年谱》记载:“在1915年中秋节晚,康有为来访于西湖小万柳堂,并书陶诗一幅相赠。”[6]康有为是碑学大家,是戊戌维新的领导者,他的新法思想也为傅增湘接受,而他的碑学思想与其新法思想是不谋而合的,故而他尊碑抑帖的思想自然会影响到傅增湘。不仅如此,傅增湘还精于收藏,据他后代的遗产案中可知,他收藏了北魏到唐宋的拓片有77件之多,其中包括《朱元静墓志》《杨大眼造像记》《秦公敦》等。而这些拓片,自然会对傅氏产生影响,故其楷书铁骨铮铮,刚劲有力,多有魏碑遗风。

除此以外,傅增湘还是一位题刻书法较多的书家。“1920年6月,傅增湘与张孟嘉游九华山、黄山,在山上留下了大量的书作。9日,雨天在寺休息,写楹联分别赠狮林寺李法周居士、本慧(狮林老衲)和本宣,手校陈伯玉诗十余页,寄函于傅忠谟、白栗斋和林子有。13日,浴汤泉,写数联,慈光寺、紫云寺和文殊院各一联。14日,写赠云谷寺僧定青一联,又赠李法周黄山图,始下山,至潜口宿。”1922年12月9日,傅增湘在龙完精舍为日本学者神田喜一郎撰写对联留念:“岭纡曦轩夕枉月驾,川交樵隐江阅渔樵。”[7]1932年9月14日“傅增湘又偕侄婿张悦甫,始劳山游,观洪颖之故居、攀双石崖、游靛缸湾、享食蔚竹庵并题名。15日,观白云洞、明霞洞和上清宫并题名,宿下清宫,赏月海岸。16日,游华严寺和大劳观并题名,返青岛,劳山之游,历时三天”。[8]“10月10日,相偕周养庵、江翼云、其弟越凡重游红螺崄,在上方山兜率寺题名。11日,抵上方山,并在接待庵题名。12日,游览红螺崄,在翠竹庵题名。另在朝阳洞题名。”[9]“1934年11月1日,抵济南,观大明湖、灵感祠,览龙洞和佛峪并题名,然后返驾城中。2日,上午访图书馆长王献唐,观汉魏石刻、碑碣佛像百余品。下午攀千佛山麓,并在千佛山、开元寺和开元寺秋棠池上题名。3日,抵万德,遍游宝塔峪灵岩胜景,得六十余通碑碣,时间为从唐到金元。4日,游滴水岩并题名、览后山绝顶诸胜,并在黄茅岗、滴水岩、藏龙洞、千丈碑、白云洞、功德顶和灵岩寺题名。”[10]“1935年4月傅增湘重游黄山,在半山亭、松谷寺、下刘门亭、狮林精舍等地题名,并在始信峰摩崖上题名。”[11]“1936年4月攀郎山并题名,云蒙山题名。”[12]此外,傅氏还为直隶第四初级师范学校(今邢台学院前身)题了校名,在天津盘山元宝石上留下刻石,又在云水洞题壁等。傅增湘不仅“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且还“胸中有丘壑”,他一生的交游,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虽然其书法多是闲时之作,但皆是以气养书,由此可见傅增湘在当时的书法成就不可小觑,应该是一代名家,能够有这么大的传播、影响也自在情理之中。

傅增湘不仅在书法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其篆刻的见识能力也是非比寻常,通过傅增湘藏书用印,可知其至高的印学鉴赏力和对篆刻的研究。其所用藏书印端正而不失潇洒,极具文雅之气。据说傅增湘有几方印,是日本一位名叫松丸东鱼的篆刻家所作,而这位日本篆刻家在其24岁左右就开始接触篆刻,先后师法邓石如、赵之谦、吴昌硕诸家,后通过努力摹刻和研究,追溯秦汉古印,最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不仅是日本东方书道会理事,还主持过知丈印社,创办了红白社,可以说他的篆刻在日本乃至中国,都是有一定艺术地位的。傅增湘与其多有书信来往:

东鱼先生左右。昨承惠临,蒙赐印谱一函。披观竟日,韵格超浑,笔力古劲,汉白尤为朴厚,佩服无似。特撰小诗一章,录以奉贻,敬希哂纳。别呈石章二对,求公奏刀。一为弟钤书所用,其晋生一对,乃大儿奉求者。儿子善刻竹,他日令其扇骨,以奉教也。弟本当专访,并送行旌,乃前日忽患病,已卧三日,今甫强起,不能远出,故作书,亦殊孱弱不支也。手此。敬请文祺。傅增湘拜启。六月四日。

附上旧笺一幅,奉求平尾先生法书,前日曾面恳者。敬祈转致为幸。规矩斯冰得妙诠,雕虫游戏特精妍。新翻海外东鱼谱,留作金石学古编。庚辰夏五录奉东鱼先生方家吟定。沅叔傅增湘。[13]

由此信函,我们可以看出傅增湘在篆刻艺术方面颇有见识。傅增湘当时的藏书印,不仅仅只有这位日本书家刻赠,根据傅增湘给陈汉第的信中所述:“弟藏书印无当意者,拟由荣宝斋寄请王福庵兄为治数印。”当他收到后又说:“北方刻印绝少名手,且福庵年龄渐高,趁其精力尚强,故多求几方。”在当时的北京,篆刻方面人才辈出,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刻印绝少名手”?这也正说明傅增湘眼光很高,他对篆刻可以说是有一定的了解。根据他与这两位篆刻家的交流也可得知,傅增湘确实在篆刻艺术方面颇有研究,并对篆刻有很高的鉴赏眼光。他的这种鉴赏眼光与他长时间进行校书、藏书有关,因为很多古籍版本都是经过一些收藏家收藏后题跋钤印,而这些收藏家很多都是精通书画的高手,他们的藏书印就更是一些有名的篆刻者所作,所以傅增湘有这样的鉴赏力也符合常理。

傅增湘作为一代藏书大家、教育家,对我国现代的图书校勘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为我国学术发展提供了一手资料。并且他在晚年时将所收藏的图书贡献给国家,贡献给社会,真可谓为现代的图书研究提供了非常优质的先决条件。在他任教育总长期间,为我国的女子教育、小学教育开辟了一片天地,成就了我们今天教育的发展,为我国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包括徐悲鸿、启功等,他们能够成就辉煌的人生,载入史册,傅增湘是功不可没的。同时傅增湘也收藏了许许多多的文物书画、碑版拓片,帮助张伯驹挽救回了国宝《平复帖》,避免了国宝流失海外。然而傅增湘作为一代文人、学术大家,不仅学术水平高,而且在书画收藏鉴赏方面也成果突出。他的高眼界,也成就了他的书法,其作品书卷气浓厚,有一定的自家面目。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所言:“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14]侯开嘉先生在《书法史求真录》中说:“没有一个碑学家不从事学术研究的,他们的书法艺术创作是靠学术支撑起来的,是屹立在坚实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基石之上。”[15]而傅增湘就是这样一位以学术涵养书法的大家。故而在当今书坛,展览风气盛行、个人风貌不断泯灭的时代,了解像傅增湘这样有学问的学者型书家,了解他以游历四方、以浩然之气养书的实践方式,对于我们当今创作确实有所启发、有所借鉴。

注释:

[1]傅增湘.藏园居士六十自述[G]//天津政协文史委员会,天津文史资料选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71.

[2]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82.

[3]孙英爱.傅增湘年谱[D].保定:河北大学,2012:25.

[4]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3:163.

[5]孙英爱.傅增湘年谱[D].保定:河北大学,2012:42.

[6]孙英爱.傅增湘年谱[D].保定:河北大学,2012:32.

[7]内藤湖南,长泽规矩也,等,著;
钱婉约,宋炎,辑译.日本学人中国访书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6:168.

[8]傅增湘.藏园游记[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95:185—192.

[9]傅增湘.藏园游记[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95:185—192.

[10]傅增湘.藏园游记[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95:175—185.

[11]傅增湘.藏园游记[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95:282—287.

[12]傅增湘.藏园游记[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95:55—61.

[13]稻畑耕一郎.傅增湘的遗稿——致松丸东鱼的书信和绝句[J].中国典籍与文化,2009(2):117—118.

[14]刘熙载.艺概·书概[G]//上海书画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715.

[15]侯开嘉.书法史求真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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